2014年春天,阳光明媚的日子很短,气象报道说今年倒春寒,所以才会出现都快入夏了,气温却还停留在10摄氏度左右的现象。半夏关了门和窗,换上了去年夏天男友送的碎花裙子,忍着心里一阵一阵泛起来的寒意,半夏冲着镜子里明媚的自己笑了。比身上的那一朵朵盛开的紫色花朵还要美丽。可也就是这样一个美好的女孩,易寒却和她分手了。
半夏记得,那棵树下,易寒最后一次约她。她高兴地跑过去,易寒却牵着自己的好友阿晴说:半夏,我们分手吧。其实我追的一直都是阿晴,你应该比任何一个人都清楚。然后半夏说:好。至始至终阿晴只是低着头,没了平日里的疯癫,紧抿的嘴唇愣是没有说出一句话。易寒牵着阿晴的手走了,半夏蹲在桐树下,抱着自己,失声痛哭,有风拂过半夏的耳畔,头顶桐树早已散开的巴掌状的叶,摩擦出细小的声音,那个时刻,半夏不觉得痛,只觉得委屈,自己的一厢情愿终等不到桐花盛开,却换来无数双手的拍掌喝彩。
喜欢上易寒仅仅是源于易寒的一个似真似假的玩笑。过去的十九年,易寒常对半夏说.半夏,和你在一起,就算是再冷的冬天,也有了半个夏天的温暖。可是没有哪一次是认真过。而半夏也从未在意。他和她是从小一起长大的玩伴,却不算青梅竹马,没有两小无猜,也就没有世人所谓的天生注定要在一起的深厚感情。半夏想.或许这才是自己和易寒永远不在一条线上的正真原因,尽管那天易寒背着自己一拐一拐地回家。在路上说的话让从未在易寒面前服过输的半夏心里软的一塌糊涂,眼泪鼻涕抹了易寒一背,易寒也没有埋怨一句。
是从那个时候开始的吧,易寒说:“半夏,你可不能没了,没了你我的半个夏天可就没了。”然后,半夏喜欢上了他。只用了一秒钟的时间。
易寒那么好,不对,他那么坏,却也只有真正爱他的人才能知道他的好。半夏和易寒从来是不坦诚相待的。易寒的秘密,半夏不会知道,而半夏的心事,也永远不会告诉易寒。从小到大,易寒抢半夏的玩具,弄脏半夏新买的裙子,而半夏也毫不示弱在易寒凳子上涂过胶水,用大头针扎坏过易寒的皮球。然后,回家的路上,并排着走,隔开一定的距离,谁也不肯落后一步。
家到学校的那条路就这样被他们压过了十七个春秋。十八岁,凭着最后一年谁也不肯让谁的相互竞争精神,半夏和易寒都考上了南方的大学。半夏喜欢夏天,A大一直是心里向往的地方,所以理所应当当然地填报,只是怎么也没有想到,报到第一天半夏会在学校里在看到易寒。A大是一所三面环山,一面似水的地方,空气很好,夏天太阳会把阳光洒满这里的每一个角落。
“喂,你怎么老是阴魂不散呢?”半夏在七月穿着荷叶边的绿色裙子,露出两条漂亮的小腿。那时易寒正在看新生分班名单,听到声音抬起头便看到了阳光一下一脸愤怒的半夏。
“你怎么在这里?”易寒看起来一点也不像装的。“哦,我知道了,你偷看我填的志愿。”
“你,我没有。”
“那你怎么在这里?”
半夏心里有种被反咬了一口的感觉,顿时涨红了脸,找不出对词,只得负气离开:“算了,不和你争。走了。”
当天晚上,半夏和易寒赶回去老校花参加高中的最后一次同聚会。半夏性格开朗,朋友也多,但几个要好的女孩子围在一起也没有哭哭啼啼,几圈下来,半夏被灌得晕乎乎的,晚会结束后全班同学来了一次游戏,所有人围成一个圈,由某一个人开始一个接一个地向右边的那个同学说出自己此刻最想说出的话。迷迷糊糊的半夏并不知道自己的右边坐着的是易寒,也并不知道自己对易寒说了什么。当做后人散完后半夏才缓缓地迈开醉步向家里走去。一路走还一路唱起了跑调的歌。
半夜回家本就不安全,更何况是一个喝醉的女孩子,没有遇上了坏人算是万幸,但失足掉进揭开盖子未盖上的阴井盖。就不算是一件好事了。对于那个晚上,半夏只记得堕落过程中的轻,碰到身体的痛,以及,躺在易寒背上易寒说的那句话。再后来清醒过后的半夏常常在想那天是不是自己做梦了。但不管怎么样,现实也好,梦也好,半夏就是因为那句话不可否认地喜欢上了易寒,这份感情亲得太迟,而半夏也不确定易寒是不是真正地怕失去自己。
在那以后,半夏的性格有了转变,他开始不再对易寒大呼小叫,看易寒的比赛也不会像以前那样不顾形象地大喊“易寒,你进不了球。”就连学校路上偶尔碰到,半夏也会不自觉地把头扭向一边,装作没有看见他的样子。可是这样一来,易寒反倒多了几分招惹半夏的兴致,特别是半夏和阿晴成为形影不离的朋友之后。易寒更是隔三差五地来招惹半夏,不是轻投一个篮球砸到半夏的头上,就是有事没事地跑到半夏的宿舍底下大喊“半夏,有你的情书,快下来收。”
一来二去,周围的人都不约而同地把易寒和半夏当成了真正相互爱慕的人,只有半夏心里清楚,易寒一次玩笑都是为了引起半夏旁边阿晴的注意,他也真正的成功了。
半学期,三个月,一次水平考试之后,几个熟人聚到一堆,饭后不知是谁的酒杯碰到了地上碎了,半夏去捡,不小心划伤了手指。易寒扯过半夏的手小心地贴上随身携带的创可贴。半夏知道,那是为大大咧咧经常弄伤自己的阿晴准备的,心里泛过一阵酸楚,看易寒在给自己贴创可贴的时候还不忘看向一边的阿晴,半夏收回手,眼泪落下,浸润了伤口,火辣辣地疼。然后阿晴开玩笑地说:“易寒,你下手太重了,把半夏都弄哭了。”
另一哥们很应景地接了一句“我都看不下去了,表明心意是要死啊,你们在一起,我们都举双手赞成。”
气氛瞬间尴尬了起来,半夏红了脸没作声。
“是吗?你们都赞成啊?有没反对的?”易寒开玩笑地问。
阿晴很大方地笑着说:“当然都赞成啊。我举双手。”接着其他几个人也都配合地举起了双手。
“好,那我今天就表态了啊,半夏你愿意做我的女朋友吗?”
“啊?”愣了半晌的半夏机械地点了点头,却没忽略易寒透过自己真正看在眼里的是阿晴。但是,那又怎样呢?半夏想着或许这是上天赐的幸福吧,那么有什么理由去拒绝呢?甚至半夏还想会不会在某一天的某一刻,易寒也就真的喜欢上自己了,就像自己喜欢上他一样。
半夏细心地经营着每一个和易寒在一起的日子,有时候易寒会忘了现今的身份,像以前一样开玩笑地对半夏说,半夏,和你在一起,就算是在再冷的冬天,也有了半个夏天的温暖。每听到这里,半夏总会会心地笑起来。咧开嘴的那一刻,两只耳朵会细微地动一动。半夏知道听到这些话自己是真的开心的,因为她记得奶奶说过,当一个人发自内心地笑的时候耳朵是会动的。可她和易寒在一起却从未看到易寒的耳朵为自己动过。
次年的夏天,半夏生日,易寒在朋友的围攻之下为半夏买了一条裙子,简单的样式,一条束腰带将半夏的身材完美地托出。朋友都说花衬美人美人更美,而易寒只是一个劲的喝冰水,他说今年夏天太热了,他不喜欢,他想快点凉下来。音响里传来有些年头的歌曲——我说我要娶穿碎花洋裙的你。
可是,歌词里的女主角接受的是带玫瑰花的隆重的葬礼,而半夏也深知,自己永远都不可能成为穿碎花洋裙的新娘。所以,那个晚上半夏躲在被窝里哭了整整一晚上,她在日记里写,易寒,我感觉我就快失去你了,可是,好像我也从未拥有过你。
两天,半个月,一学期,冬天悄悄来临。半夏和易寒一直不冷不热地联系着,再也没有了以前的玩笑。半夏常常想,如果自己当初没有点头亦或是直接挑明了告诉大家易寒喜欢的是一直都是阿晴而不是自己,现在会是怎样的一种情景。可是世界上最令人向往却不可能回头重来的就是如果。也正是因为这样,如果才会如此美好。雪花落下的时候,半夏将那条碎花裙子收了起来。她开始安静地等待,等待那句迟早的分手。终于,冬末,易寒约半夏在桐树下见面。那个季节桐树反常地展开了嫩绿的叶子,。难得的冬日里温暖的阳光下,易寒牵着阿晴的手出现,接下来的事顺理成章。
看着易寒拉走阿晴的那一刻,半夏觉得委屈,却也大大地松了一口气。然后,偶尔在后来的日子里,回想起易寒重来没有那样用心地牵过自己,没有认真地说过:半夏,我喜欢你。没有刻意的惊喜,没有时时刻刻想要在一起。不过,这些都已经不重要了。
半夏用了一个季节的时间来整理这段无疾而终的感情。一个笔记本里写着他的小时候。易寒帮她翻过四楼的窗子去拿忘在房间里的钥匙,饭票掉了易寒用彩色笔帮她伪造,书忘带了易寒丢过来他的替自己罚站。
他对她那么好,就算天天拳头相向。只是,一个人可以对很多人好,却只会真心爱一个人。半夏明白,所以不怨不恨。而她和阿晴,还是好朋友,不存在第三者,也从来不是情敌。易寒一开始追的就是阿晴不是吗?阿晴和易寒,只是相知的过程中路过了半夏,而路过,也是幸福的吧。
春末夏初。这个有点冷的春天,半夏穿上了那条碎花裙子,依旧美丽动人。太阳探出头来,阳光洒满了一裙子的花,温暖如期归来。夏天不会太远,倒春寒终将过去,就像自己与易寒的一年半,终将随温度的升高而渐渐淡化为记忆里的一抹影子。
“半夏,好了没有啊?只等你咯。”阿晴在楼下喊。
半夏穿着那条碎花裙子跑下去,阳光正好。再次路过那棵桐树的时候,半夏轻拍易寒的肩膀:“嘿,你看,桐花开了。”
不是归人只是过客,但是做个过客也是幸福的,华丽丽地转个身,我们总会找到属于我们的归宿。